柏拉图《会饮篇》爱的思想探析

【摘 要】 《会饮篇》是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一篇讨论爱的本质的对话式作品，裴卓、包萨尼亚、鄂吕克锡马柯等人分别阐述了自己对于爱神、爱情的见解。本文通过对这些观点的解读，指出：真正的柏拉图式爱情观是一种以获得“美”和“善”观念为目标的男性之间有节制的生活的爱情观。

【关键词】 柏拉图；会饮篇；爱的思想

一、《会饮篇》背景介绍

古希腊著名诗人阿伽通为其悲剧获奖而举办了庆功宴，当晚到会人员几乎是古希腊时代所能见到的最大的阵容，这些人都有不同的职业身份，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都是职业阵营里面的凤毛麟角。

在《会饮篇》的开篇之处是阿波罗陀若——苏格拉底的学生，以回忆的方式，向在路上遇到的朋友复述了他在作家阿伽通家中举办酒会过程中探讨爱情的主要经过内容，从此处可知，《会饮篇》是一部回忆对话体。宴饮开始之后，裴卓（也译作裴德罗）说：“各种神道都引起过诗人们作歌作颂，只有爱若除外，从来没有一个诗人写诗颂扬他，尽管他那样伟大”。[1]因此，他提议，借此次会饮的良机，每个人都尽其所能的来礼赞爱神，尽心尽力地作一次关于颂扬爱神的演讲。他的提议，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赞同。

二、《会饮篇》文本解读

1、裴卓的颂词

裴卓是整个宴饮谈话的第一个发言人。裴卓通过歌颂爱神来歌颂爱情，此处特指同性之爱。裴卓认为，主要有两个原因使得爱神值得为人类和诸神所崇敬：第一，因为他是最古老的神，因此他出身高貴；第二，因为爱神给我们带来了好处。爱情对理想有着如支柱般力量的激励作用，情人为博得爱人的赞美，什么都愿意去做。如阿尔革丝蒂愿意代替他丈夫去死，阿启娄为好友兼情人巴卓格罗报仇。最后，裴卓总结到：包括宇宙与凡间在内的世间万物至上的存在体是爱神，爱神创造最高指导法则，是这法则把爱情双方的纽带联结起来，爱就是这样随着真与善的意志而产生了，而且为人类带来了品德与幸福。

从裴卓的颂词可知，古希腊时代的爱情观就是即使女性在男人后面默默地付出后会受到赞赏，但是却比男性为博得爱人的赞扬所付出后得到的赞赏少，由此可知，一是女性所付出的是一种法定的义务，义不容辞的。二是盛行男同性恋，情人为爱人所做的是珍重爱情的表现。另一方面，裴卓虽然说了许多细节之处，但是从他强调的爱神值得为人类和诸神所景仰的两个主要原因，我们可以知道裴卓实际上描述了爱情的作用。下一位发言者包萨尼亚发现了这一缺点，因此，在正式做发言前指出：我们要先知道歌颂的是哪位爱神，然后再做颂词。

2、包萨尼亚的颂词

包萨尼亚区分了天上的爱和人间的爱，认为有两个爱神，这两种爱神分别是精神之爱与肉体之爱。关于凡间的爱，包萨尼亚不赞同娈童或是女性之间的爱恋，赞美的是男性之间的爱情，但却并不赞同在他们之间发生性关系，应该至始至终保持节制。[2]关于天上的爱，包萨尼亚认为，爱神是赞同男性之间爱恋的，而且是任何一个城邦都应该崇尚的，人们都应该认为是美的而非丑的，如果制定规矩限制男同性之间的爱情，就是道德标准低下的表现，也代表着制度愚昧、统治者的专横和被统治者的懦弱。为此，包萨尼亚把伊奥尼亚和许多别的地区与雅典进行了比较，由于它们受东方文化的影响比较深，因此在专制主义笼罩下的城邦把受情人恩宠定为丑事，反观雅典，把男性之间的爱情看作是最光荣的权利。

包萨尼亚虽然和裴卓一样赞美同性之爱，但从天上和地下分开的角度进行有针对性的颂词，这就达到了很高的道德水准。包萨尼亚作的颂词在某种程度上十分符合苏格拉底的理性伦理学——在社会活动中，人类都有正确和错误之分的理性原则，爱（爱情）也不例外，而且同时蕴含着善的意志，即美与丑双层意义。“正确的思考对于正确的行动来说是根本的。”[3]正确的爱钟爱优美的品德胜过肉欲，这种爱是美的；如果肉欲之爱大于灵魂之爱是错误的爱情，这种爱是丑的。由此可见，包萨尼亚的颂词蕴含着“柏拉图爱情哲学”的意味。

3、鄂吕克锡马柯的颂词

鄂吕克锡马柯是一位医生，苏格拉底在《裴德罗篇》中对裴德罗说：“假定有人去拜访你的朋友厄律克西马库……并且说‘我知道如何给病人治病，比如给他退烧或驱寒……我宣布自己是一名能干的医生……’你想他们听了这番话会如何作答？”[4]可见，苏格拉底认为，鄂吕克锡马柯才是真正的医生。

鄂吕克锡马柯以医生的角度对爱神做颂词，他看到某些相互对立的现象，如冷与热、苦与甜、干与湿等物理关系，从这些关系中，他意识到了爱欲对人产生的影响。他认为一个高明的医生会善于促成转变，能把极度反差的东西和谐一致。音乐是关于和谐方面的爱的科学，使暴躁变温柔；自然和谐了才能风调雨顺；“占卜术的作用就是和谐人神之间友谊的艺术；爱神的威力对于人神的一切，都是巨大而普遍的。[1]

鄂吕克锡马柯将爱的效用扩大到了整个自然界，注重物质世界，认为爱就是年轻与健康，却并没有说出爱的本质是什么。

4、阿里斯多潘的颂词

阿里斯多潘通过讲解一个“阴阳人”的神话故事来说明人类所经过的变迁和人类的本性。在神话故事里，从前人类存在三种人：男人、女人与阴阳人，其体力精力都非常强，因而想向神灵挑战，于是宙斯把他们一分为二，经过修整后，人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人的肚脐眼和肚皮上留下的皱纹就是告诉人们这是以前犯下的错。被分成两半之后的人常常想念对方，总是想要重新结合到一起，两人合成一个人，这就是所谓的爱情，也就是一半寻找另一半进而寻求完满的人的过程。这个神话后来为同性恋的存在提供了直接的依据。

《会饮篇》中最著名的段落就数阿里斯多潘的颂词。讲辞中的神话故事迫使我们不得不深入考察爱神在哲学层面上的含义，而不是仅仅如同鄂吕克锡马柯所讲的“医学科学”层面上。阿里斯多潘是第一个给爱（爱情）下定义的人，他认为爱（爱情）就是盼望和寻找与自己恰如其分地配合的另一半，还原到本来的完满的整体状态的过程。

5、阿伽通的颂词

阿伽通说，爱神是幸福、最年轻、集美与善于一身的神。爱神的善“在于既不害神和人，也不受神和人的害。”[1]爱神不仅仅是正义的象征，而且还是汇集了勇敢与智慧于一身的完满的精灵，美的爱好就是宇宙间和谐的秩序，爱神把世间所有的对立面的事物都和谐有序，使它们不再有所争执，从而产生了友善。因此，有了爱神，世间（包括宇宙）一切事物都变得美好，通过爱神的爱，所有生物、技艺、爱的形式都可以在美的身上诞生。

笔者认为，柏拉图在《会饮篇》中对每一个发言人物的顺序、讲话内容都有着不一般的意义。在阿伽通之前的所有颂词里面都有一个共同点：都只是谈论了爱给人类带来的智慧，即爱神的效用，却没有谈及爱神的内在品质。阿伽通看到了到这一点缺陷，进而就是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谈论这些内在品质，他的发言辞藻华丽，但思想深度不够，缺乏哲学思考与内涵。因此，这就引出了苏格拉底的精彩发言。苏格拉底通过平易近人又不失诘难风范的对话方式——也称为辩证法，一步一步地把事物内在的蕴意“生产”出来，就像孕妇产子一般，其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通过反驳，证明阿伽通的观点是不正确的；二是提出自己认为是正确的观点，从而就把赞美爱神的话题转变为爱是什么的哲学命题。

6、苏格拉底的颂词

苏格拉底是古希腊史上最为传奇的一位哲人，他一生述而不作，后人只能通过柏拉图和色诺芬的文字尤其是柏拉图的对话集记载，来了解他的生平事迹。而在《会饮篇》中的苏格拉底与平常格外不同，从外表上看，阿里多兑谟道：“我在去宴会的路上，遇见了苏格拉底，他整个人看上去很干凈，还穿了鞋子，这个装扮是很少见到的。”[1]

苏格拉底先诘难阿伽通，指出错误之处，而后与狄欧蒂玛的对话，点明了正确的观点。在阿伽通的对话中，苏格拉底认为：第一，爱神是爱某某人，即是对某某的爱。第二，既然爱神是对另外一个人的爱，那么也就是期盼着这份爱，换句话说，这是爱神所缺乏的，那么也就是爱神还没有得到所爱的那个对象。第三，既然期盼所爱对象，那也就是有一种得不到的在躁动的欲望，所以爱神就是对得不到爱的对象的一种欲望。第四，美的事物就是爱神所爱的对象，同时也是爱神所缺乏的，即爱神不是美的。第五，依据美与善是统一的关系，爱神也不是善的。

在与狄欧蒂玛的对话过程中，得出的结论主要有四点：第一，介于神与兽中间的是人，而介于人与神之间的是精灵，精灵是人神交流的纽带，在众多精灵中，爱神是其中的一个精灵。前面叙述了爱神既不美也不善，亦等于说爱是对美和善的永恒的追求。爱知者介于智慧者与无知之徒之间，而精灵（爱神）的本相就是爱知者。由此可知，爱是在美与丑之间、善与恶之间、智慧与无知之间、人与神之间的一个精灵，是丰富与缺乏的统一体，像一个哲学家一样的穿梭在宇宙万物之间。第二，既然爱神把丰富与缺乏集于一身，那么就会有一种强烈的的欲求，把美的善的东西永归自身。第三，强烈的欲望使得爱神想要通过某种活动，永恒地拥有美与善。这种活动孕育在美的善的东西里，繁衍生育可以保持永恒不朽。这种繁衍不拘泥于有肉体和灵魂的差别，只要是美的善的事物就可以了。繁衍生殖是一种新陈代谢的过程，父母生育我们，我们是父母永恒的一部分，所以对于死亡也不必过于伤感，父母永远都在我们身边。第四，美有灵魂美和形体美之分，当一个人的灵魂值得为人称赞的时候，形体的美就变得次要了。苏格拉底通过与年轻人进行谈话交流，把对方内心的美的东西生育出来，也就是把以美为对象的知识生育出来。这种“助产术”使人类从美的形体到美的行动，再到美的知识，最后到关于美的本身的知识。由此可见，在美本身上只有美自身存在，其他一切关于美的东西都只是分有美而已，其他形式都可能消灭不见，但是美自身是永恒存在的。美善是同一的，所以如果见到了美，那同理的也会观看到善，观看过程和美的过程也是一样的，当可以观看到美与善的时候，他同时也就拥有了真（理），这时就拥有了“真善美”，那么他就会变得永恒不朽了。

7、阿尔基弼亚德的颂词

阿尔基弼亚德曾以苏格拉底爱慕者的身份出现在《高尔吉亚篇》与《普罗泰戈拉篇》中。作为一名爱慕者，自然地，这时候进来的他作出的发言由歌颂爱神转变为赞美苏格拉底了。阿尔基弼亚德的发言，让我们看到了苏格拉底的爱的思想的观点和他的实际行为是紧密一致的。虽然言语中有些讥讽谴责的意味，却鲜活地表现出了苏格拉底身体力行的哲学人生。“苏格拉底在这两个人入睡之后……走进吕格恩，洗了澡，像平常一样在那里度过了一整天，傍晚才回家休息。”[1]这就是苏格拉底的人生哲学和哲学人生，在爱欲上保持节制保持理性，保持清醒地生存。

三、总结

作为“柏拉图两篇最成熟的”之一的《会饮篇》，[5]其微言大义，耐人寻味。柏拉图认为爱情是一个过程，由开始喜爱美的形体，再到钟爱美的灵魂，到最后追求美本身的一种无止尽的理想过程。获得“善”的观念是追求爱情的终极目标。真正的“爱情”是“美”本身，美的形体只产生爱情的动力，也就是美的形体发力我们去追求自己缺乏的东西，摆脱对形体美的欲求，而转向美本身，观照“美”本身，最终获得“善”。

由此，笔者认为，柏拉图爱情思想的本质是：首先，它不仅仅是一种精神上的灵魂恋爱，也有形体上的爱，但以理性的方式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柏拉图式爱情的关键在于节制与理性。其次，柏拉图式爱情不是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异性恋爱，而是只发生在男性之间的同性恋爱。总而言之，真正的柏拉图式爱情观是一种以获得“美”和“善”观念为目标的男性之间有节制的生活的爱情观。

【参考文献】

[1] 柏拉图著，王太庆译.会饮篇[M].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社，2013.

[2] 柏拉图著，王晓朝译.柏拉图全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3] 弗兰克·梯利著，贾辰阳、解本远译.西方哲学史[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4.

[4] 柏拉图著，王晓朝译.柏拉图全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5] 朱光潜.西方美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

【作者简介】

陈河伊（1994—）女，广西玉林人，广西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马克思哲学专业硕士，主要从事发展哲学研究.